大风吹得房门晃动,发出砰砰的声响。
一个瘦弱的老人来到院子,想努力合上那扇被风吹开的院门。
他一边拉门一边不忘招呼帮手,“快来帮我把门拉上,把门拉上……”
好不容易关好了门,来到屋里坐下,老人随手抄起一块柴火丢到火炉里,柴火在火光中劈啪作响。
“赵庸啊,你也来烤烤。”
屋子里黑暗的角落里,被叫做赵庸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,火光从下往上,逐渐照亮了他的脸。
“多谢大人。”
赵庸也不客气,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。
他的衣摆有点离火炉太近,赵庸随便播弄了一下,他一动,身上的饰纹就像活过来一般,在黑色的衣袍上,鲜艳的纹路扭动如游龙。
细看之下,这纹路似龙似蟒,却有几处不同,末端竟是鱼鳍鱼尾。
一件飞鱼服!
这个名叫赵庸的男人,身份不言而喻。
“你跟了我这么久,还跟我客气,真是见外。”
老人就在火炉旁,拿赵庸开玩笑。
赵庸也不恼,“跟着大人,我就没去过什么好地方。”
老人哼一声,扭过头去生闷气。
火烧的正旺,炉边的老人似睡非睡。
他砸吧嘴,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:“来了。”
赵庸起身,一言不发,走向屋外。
没过一会,房门推开,屋外的大风凶狠的涌进屋内,炉火都差点熄灭。
来人“嘭”一下摔上了门,走到角落,躲在黑暗里。借着炉火,不知在擦拭什么。
“他们真敢杀害朝廷命官!”赵庸的语气中带着愤怒。
“狗急跳墙罢了”,老人不置可否。
聊天告一段落,两人就这么沉默着,一个擦剑,一个打盹。
突然老人开口:“赵庸啊,你知道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欠人情的的事是什么吗?”
赵庸没有搭话,反正也猜不出来,干嘛费那个心思。
老人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,“拜托一个人去死。
“也许不是一个,也许很多……”
屋外依旧狂风呼号。
————
陆云清看着渐渐明亮的天空,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紧张感。
她明白,离别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。
陆无为似乎并不着急,他扭头看着自己这个重孙女,笑呵呵的开口:
“云清啊……”
“嗯?”
“你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吧。”
陆云清点点头,“再有一个来月,惊蛰时分。”
“原本你这个生日,应该在族地里过的,现在看来,对不住了。”
陆无为有些遗憾,他感觉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,他亏欠了陆云清太多。
“我说了,没关系的,太爷爷。”
陆云清虽然还小,但她见过太多陆氏族人因为族命的缘故,离开族地,前往很远的地方,有西蜀,有北莽,有南洋……这一去就是很久,有的人也再也没有回来。
陆云清的遭遇并不是个例,古往今来,有太多的陆氏族人与龙相伴,终其一生。
只是陆云清将会是去的地方最远的那一个。
“十六岁可是人生大事,陆氏的族人们,都是这一岁为自己取好道号的。”
“道号一事,你是否想好,等到来日你不在族中,我还是要按照日子,将你的道号录在族谱当中。”
被陆无为这么一问,陆云清显然有些意外,道号一事,她之前还真没好好想过。
于是陆云清问了一句:“太爷爷你的道号是什么?”
没想到这一问,竟然问住了这位陆氏族长,老人神色有些……尴尬。
陆无为闭口不谈,“取道号可是人生大事,切莫随意决定,你可以先好好想想,不着急,不着急。”
陆云清撇撇嘴,老家伙的道号绝对不好听,所以才会这个样子。
过了一会儿,陆云清一脸庄重,告诉陆无为她已经想好了。
陆云清,道号“云”。
“云?”,陆无为细细揣摩,然后笑呵呵的背着双手,“怎么想到这个道号的?”
陆云清回到:“之前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,无聊的时候,就抬头看看天空。”
“那时的我就在想,我今天看到头顶的云,是不是和以往的一样,都是同一朵呢?”
“既然是同一朵的话,那为什么今天又是不同的样子呢?”
“后来教书的先生告诉我,天上的云都是随风而动的,我们今天头顶上的云,没准明天就会随风跑到很远的地方。”
“或许许多年以后,一朵云跟着风完成了它的旅行,又回到原先的地方,又回到我们的头顶,只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,我们已经把它忘了,只会觉得,今天的云,与昨天又有所不同。”
“我是不会忘的!”女孩的眼神格外认真。
“太爷爷,既然云随风动,随风去,那就让我同这风和云一样,走遍万里山河,代你去看看,这神州大陆之外的世间,是个什么样子!”
陆无为很高兴,也很欣慰,不停地重复着:“很好啊,很好……”
旭日缓缓升起,初春时节,春风掺着一缕凉意拂过,陆无为沉声说道:
“动身吧。”
陆云清俯身一拜,“陆云清,领命。”
———
陆无为直接以大神通,将陆云清送出蕲州地界,陆氏一族的其余人,对此都一无所知。
在他们的印象中,陆云清正在被族长安排闭关,为一年后的出行准备。
陆无为陪在陆云清身旁,不知道还要送出多远。
在一处官道上,陆无为驻足。
他指向道路的尽头,那与天际重合的地方,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,就进了河西走廊。”
“等出了河西走廊,再往西去,就出了神州大陆。”
两人的目光一齐看向那道路的尽头,久久无言。
“太爷爷当年的道号,叫无敌。”
“噗!”
尽管是别离这样略显伤感的场合,陆云清还是没有忍住。
陆无为老脸一红,也觉得不好意思。
“那时候年轻气盛,心高气傲了些,学得一些本事后,不知天高地厚,觉得自己当真天下无敌了。”
“不过再后来,我就将这个道号尘封起来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陆云清有些好奇,在陆氏一族这一辈的年轻孩子当中,都很少见过族长的样子,他们觉得这位陆氏族长肯定是板着脸,不苟言笑,作风端庄的老人。
关于这位族长的事情,他们知道的很少很少。
“陈年旧事,不提也罢。”
陆无为告诉陆云清自己只能送她到这里,接下来的路,就要靠她一个人走了。
分别的时候,陆无为递给陆云清一个戒指,制式古朴,很有岁月感。
“该教你的我都教给你了,带着它走吧。”
陆云清拿过戒指,混进往来的商队之间,她脚步沉重,才走出不远,刚想回头再看看。
年迈的老人在她的高声呼喊道:“陆云清!且向前去,莫再回头!”
陆云清强忍回头的冲动,她鼻子一酸,眼角有泪。
她垂下头去,用袖子抹了抹脸。
“我是陆氏,骄傲的陆氏。”,她这么安慰自己。
熙攘的人群中,少女终于消失不见,再也没有回头。
陆无为依旧朝着那个方向,望了很久很久。
身旁来往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,许久,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,也不顾尘土飞扬。
“是啊,为什么,没有再提起过那个道号呢?”,老人神色缅怀。
他想起年轻的时候,那时候的陆无为还没有接任族长的位置,而当时最有望接过族长的,是他的大哥陆无尘。
前朝某年,当时的族长,也就是陆无尘陆无为的祖父,一心修炼扶龙术,他觉得陆氏既然能斩龙,那自然也能扶龙。
于是他入世为官,将当时他支持的皇子,扶上了帝位。乾州陆氏也因此,在将来被迫卷入到一场更大的风波。
前朝末年,皇帝昏聩无能,神州大陆各地起义势力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出现,明朝太祖皇帝也在那时崛起,征战数十载,兵临前朝大都。
决战之前,前朝皇帝派人来到乾州陆氏的族地,他们以陆氏曾在前朝为官为由,请求陆氏出山相助,以对抗对面的大神通者。
那晚,已经是陆氏族长的陆无尘叫来陆无为,“当年族长贪心,使得陆氏如今被迫卷入国战之中,如今的形式,我不得不去,我走后,陆氏一族就靠你了。”
陆无为刚想劝阻,就被大哥制止,“你我皆知,如今大势在明,此战必败无疑。我此次前往大都,就没打算活着回来,我死在大都,也算是我陆氏与这朝堂两清,你莫要再劝!”
“我走后,你要好好约束族人,等到新朝开立,陆氏自然会被那些人试视作前朝余孽,若是将来清算到我陆氏头上,你答应我,一定要保住我乾州陆氏的血脉!”
陆无为艰难的点点头,陆无尘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,“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,我走了。”
于是那一年,陆无尘随使者一同返回大都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
大都之战,远在乾州的陆无为也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。
那一战,不仅是两大军队的对抗,也有大神通者之间的厮杀。
再后来,新皇宣告天下,新朝国号为明。
有一天,陆无为收到一封信,他打开,那是他大哥的遗书。
陆无尘的遗书写的不多,但从这字里行间的言语来看,他有些悲观,甚至…绝望。
陆无为知道,在写下遗书的那一刻,大哥的道心就已经死了。
陆无尘在信中提到说,他与对面的一位大神通者交手,陆无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他太强了。
以至于在信中写道,所有修道者与那位同处一个时代,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悲哀。
读完信后的陆无为,在担心陆氏一族命运的同时,也对大哥当时的敌手,产生了很大的好奇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预想中太祖皇帝对前朝残党的清除并没有在陆氏上发生,可越是这样,陆无为就越紧张,他明白,表面上越平静,其背后酝酿的风波就越可怕。
直到有一天,一个人来到陆氏的族地,当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后,陆无为的一颗心狂跳不止。
因为这个名字,和他大哥陆无尘信中提到的名字一样。
他说他叫刘伯温……
我既见真无敌,又如何敢称无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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